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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6、归去来(7)(2 / 2)


温柔乡英雄冢,楚慎有那么片刻恍惚过,如果?他?不去找申屠鸿展,这种小日子永远过下去,挺好。

少年的心动是荒原上烧不尽的火,一日未灭,终将燎原。

尤贵妃找过几个大夫来为他?诊断,结论都差不离,脚踝骨断裂错位,即使痊愈,也不能再像正常人一样,终身不良于行。

尤望章为此哭过好多回,反倒要楚慎安慰他?说这没什么。

直到一天?,尤望章又红着?眼?来找他?。

楚慎以为尤望章又在为连累自己残疾而内疚,太?子爷哄这孩子已经哄出经验来了,温声道?:“贤弟啊,世事无常,人有旦夕祸福,你?要看开点……”

“阿慎,但我不想和你?别离!”尤望章哭喊道?。

楚慎:??

尤望章抽泣着?断断续续将事情始末说了个大概。

原来,因尤望章父亲谋反,除尤贵妃外,满门获罪,尤望章和尤氏族人至今还是戴罪之身。尤贵妃动用不少资源将流放路上的弟弟解救出来,但皇帝似早有预料她会这么做……

尤贵妃发现,有人在通过跟踪尤望章来寻找她。

难怪了,这么久时间,把亲情看得极重的尤贵妃迟迟未将她的孩子接来与尤望章团聚,自己每次出现也都极为小心。院子里都是老仆,从来不聘新人。

所?以他?从乞丐堆里被捡回来的目的,始终的目的只有一个——

狸猫换太?子!

哦不,这事儿发生在楚慎身上应该叫“太?子换狸猫”。

真就,太?特么哭笑不得了!戏剧剧本都不敢这么写?!

可笑,他?竟还天?真地以为尤贵妃是富有同情心的女人,还以为遇到尤望章是多么奇妙的缘分。

一切不过是一个局。

他?是被选中的一颗棋子。

尤贵妃让楚慎和她的弟弟吃住一起,不过是要他?熟悉尤望章的生活习惯,以便更好地模仿和代替尤望章。

从此以后,尤望章将改名楚慎,跟在姐姐身边,四处阅历,游览大好河山,而他?只能替尤望章终生在这里生活。

他?们姐弟一家人共聚天?伦,他?则替尤望章关在看不见枷锁的牢笼,任由朝廷的人去监视,终生不能离开陇右。

脆弱的少年仍哭泣不止,尤望章趴在楚慎膝头,泪水沾满衣袖。

少年的泪水剿灭了太?子爷原本在复国大计和小情小爱之间左摇右摆、蠢蠢欲动的心。

楚慎的脑袋彻彻底底冷静下来,他?想,和尤望章分开了正好,从此以后,他?再也不会受这“佞臣”的“谗言”所?扰。

在复国和少年之间,尤贵妃替他?做出选择。

“别哭了,我反正已经残废,无法走远路,呆在这儿挺好。”楚慎出言安慰,语气却是冷冰冰,“我俩互换身份,这叫口渴的遇到卖茶的——正合适。”

“阿慎,你?真这么觉得?”小小的尤望章泪眼?婆娑。

当年心智尚幼的尤望章听不出楚慎的决绝,只以为还能用歇后语这种他?最爱用的语句表达,应是看开了。

“当然?,谢谢你?姐姐和你?给?了我这么好的地方生活。”

也给?了我这么好的隐藏身份。

楚慎一语双关。

从此以后他?既不是奚木太?子申屠然?,也不是被捡来的孤儿楚慎,而成为了尤氏的尤望章——尤贵妃的弟弟、大皇子的舅舅、李非的老舅爷。

而尤望章则成了尤贵妃身边、掌握尤氏兆万财富的大掌柜“楚伯”!

*

“我记得,楚伯射我的那一箭,是右手持弓,左手开弓射箭,说明楚伯是左撇子。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,你?曾说,你?是左撇子,楚伯是右撇子。”说罢,殷莫愁视线停留在尤望章持拐杖的右手上。

申屠然?恍然?:“不错,我是右撇子,望章是左撇子。互换身份后,为了装得像他?,我改变成左撇子。”

楚伯亦道?:“我要为姐姐打理庞大的家业,免不了到处抛头露脸,左撇子本来就比较少见,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,我学习用右手写?字。久而久之,也就习惯成自然?。连李非都不知?道?,我其实左手更加灵活。”

殷莫愁:“但人在情急之下,还是会使用自己最熟悉的那只手,所?以那日,楚伯以左手开弓。”

所?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,楚伯对李非无微不至的、像对待调皮孩子的关怀和包容,自己终身不娶,没有留后,却甘愿为尤家产业奔波一生。因为他?本就是尤家人,是大皇子的亲舅舅、李非的亲老舅爷。李非在他?眼?里,永远都是孩子。

难怪,楚伯曾说过“我当李非亲爹也使得”,这并?非是一句调侃,他?是实实在在的李非的祖辈。

申屠然?双目一凛:“想不到殷帅是通过这一点发现了我们之间的关系。呵呵,当年朝廷监视我的人要是有殷帅十分之一聪明,也不会被我们骗了这么多年。尤贵妃之后再也未来探望过过,时间一久,监视我的人也就放弃了。我成为尤氏大院名义?上的男主人,申屠鸿展从那时起频繁与我接触。”

楚伯冷声道?:“我们做了这么多年朋友,你?一字未提。不提也罢,还利用我对你?的真情。我想,你?替我困于一隅,我心里始终过意不去,所?以每到一处,就写?信像你?描绘当地人文?风景,又将土特产寄给?你?。

我还以为这样你?会开心点。呵呵,没想到,你?利用我在李非身边的关系,监视我们的行迹。你?发现我在调查龙隐门时,干脆制造迷雾,让来查你?的人查到我头上,真是顺杆上爬——倒也顺溜。”

申屠然?垂目,低声道?:“是我对不起你?。让你?霸王敬酒——不干也得干了。”

楚伯爱讲歇后语,申屠然?也拿歇后语当口头禅。这时崔纯也已看明白——这俩关系不寻常。

两人这边正说到融洽处,殷莫愁忽然?道?:“尤贵妃对你?有救命之恩,你?怎么下得去手杀害她的儿子。”

这里指龙隐门谋害大皇子、即李非的父母。

提起此事,楚伯愤慨地看着?申屠然?。

申屠然?深知?这是他?与楚伯之间最大的鸿沟,他?杀害了楚伯的外甥、李非的父亲,如果?没有这一桩,以楚伯个性之无拘无束、亦正亦邪,未必不能重新接受他?。

申屠然?:“那一年,废太?子案刚刚结束。新立太?子还嫩,我派人招揽大皇子,希望他?去争一争权位,为了动之以情,还搬出先?帝对尤氏的灭门之仇。但大皇子夫妇不为所?动,而且不知?怎么地,似乎对我的身份有所?察觉。也是没有办法的事,不是他?死就是我亡。”

楚伯叹了口气:“那你?害死那么多百姓怎么说,无论有多么正当的理由,也不能伤及无辜。”

申屠然?无法忍受楚伯灼热的目光,转而道?:“世间事哪有分对错,只是看从哪个角度看而已。殷帅在北境短短几年杀的人,比我这辈子都多吧。”

饶是如殷莫愁般冷酷,亦被他?的冷血激怒:“战争与阴谋不一样。”

没有人能复盘龙隐门制造的所?有流血事件,因为绝对的真实过于苛刻。殷莫愁无法给?出绝对准确的伤亡数字,也无法说出每个事件主角的名字,无法调查清楚每一个龙隐门门徒所?作之恶行。就如她十年前无法得知?大皇子夫妇倒下前对儿子的思恋,无法听到人们死于蜂毒前的哀嚎,大部分的真相是靠白阳会、齐王案档案以及崔纯的调查里苦苦搜索。

对于龙隐门的罪行,只要每次把还原真相的路线往前推进一点点,所?搜寻到的证据脚印就足够震撼人心。

也正是因为时间久远、活动版图辽阔,又将大宁视作敌人,戕害起大宁百姓,申屠然?毫无道?德上的约束。

浑然?忘记,他?的命是大宁人救的,他?是吃大宁的米长大的。

申屠然?对殷莫愁挑起他?和楚伯的仇恨十分不满,眼?睛像两柄淬了毒的匕首,恨恨道?:“殷帅不如关心关心自己吧,来猜猜,接下来你?会死在哪里?”

殷莫愁摇头:“当然?不会在这里。”

申屠然?阴阴一笑:“废话?。殷大帅的人头何其宝贵,北漠人做梦都不敢肖想得到。”

“但你?不会将我送去北漠,对吗?”殷莫愁冷冷看着?他?,“我刚才说了,你?已经国破家亡,所?以你?会将我带去你?的故土,用我的血祭奠你?的先?人。我说得对吗?”

殷莫愁口气很?平稳,申屠然?却犹如被重击般,笑容凝滞。

本以为要拿死亡来吓唬殷莫愁,但现在申屠然?却被反吓到了。

他?是谁,他?是深藏在大宁近五十年的龙隐门门主,是几万名全新教教众供奉的幕后之神,他?可以随意操纵北漠人最精锐的杀手,朝堂里到处都有被他?收买的官员,祁云山脉最残暴的匪窝首领也对他?噤若寒蝉。

就在不久前,他?几乎差一点组建大军,成为无冕的陇右之主。

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老谋深算,他?将殷莫愁利用“计蒙”的反杀怪罪在韩亦明办事不利上。

所?以他?依然?自信如初,利用楚伯对他?的信任,在给?楚伯的“养老地”附近早早埋伏,又故意放出线索,引罗悦香带殷莫愁前来。

虽然?起兵失败,但自问能生擒天?下兵马大元帅已是非凡成绩。

所?有人都应该被他?操.弄在股掌之中。

但殷莫愁仅仅在跟他?第二次见面时,道?破其目的。

仿佛深不见底的内心骤然?霹进一道?烈光,几十年的秘密要被挖出来晒太?阳。

“我应该怎么称呼你?,以你?的年纪,应该是奚木国王室的王爷,还是太?子殿下?”

这一次,申屠然?再也笑不起来,他?震惊得哑口无言。

殷莫愁看他?表情,便知?,她猜对了。

作者有话要说:楚伯:不要问,问就是反派大佬忽如其来的恋爱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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