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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8、惊变(2 / 2)


苏枣从没有在山林间“飞”过,但和六郎家的围墙一样,也不难,苏枣能感到自己越跑越轻盈,踩在树干之间,借力向前,可以跃好远,她马上就要追到前头的人!

可前头的蒙面人停了下来。

苏枣感觉自己的心跳也随之停住。

又是一次借力,苏枣终于看到了前方的动静,一把剑钉在了六郎的腿上,熟悉的少年支起上身,华美的衣袍满是泥泞,只有眼睛还是那么亮,神态平静,无一丝害怕,只有额头的汗与颤抖的嘴唇能显示出少年的疼痛。

少年这样直直看着蒙面人的样子,竟让苏枣想到了一个词。

悲壮。

“六郎!”苏枣忍不住大声喊。

也是这一喊,让少年平静的面容破裂看,几乎是痛苦而不可置信的看向苏枣的方向。

“枣儿……”六郎大呵,那是苏枣从未见过的严厉表情,“快跑,枣儿!”

跑不及了。

在六郎出声的那一刻,高大的蒙面人已经抽出六郎腿上的剑,向着苏枣挥去,六郎痛哼一声,已是满脸的汗水,腿上的痛楚几乎令他意识模糊。

也许是觉得解决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再容易不过,蒙面人并未将苏枣迎上的木棍放在眼里,只等剑锋划过小姑娘的身体,皮开肉绽。可出乎他意料的是,剑锋刺了空,被该是剑下亡魂的小丫头,竟一瞬间躲了过去,朝向他的木棍,更是以一种快到极点的速度,一压一挑,猛然朝着他的肚子打了过去!

“砰!”的一声,木棍到肉。

蒙面人后退半步,捂住肚子,几乎不敢相信这股大力,是一个不到他腰部的小丫头打出来的!

苏枣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打到了,她没有跟人实战过。

虽然猜到了梦里女人教她的木棍,是用来打人的,但是没想到,竟然真的是打人的,可以打到人。

这让苏枣的勇气稍微大了许多。

等蒙面人恼羞成怒,凶猛十足的追着她打时,苏枣那极为轻盈的身法,让她一次次躲过了蒙面人的剑尖,蒙面人再苏枣又一次躲过后,不禁咬牙骂了一句:“邪门!”

实战经验的不足,让蒙面人很快意识到,面前的小丫头身法虽好,但顾腿就不顾手,顾得上身法,就顾不上棍法。

蒙面人心思电转,干脆虚晃一招剑锋朝着六郎刺去,果然小丫头就慌了,连忙停下,要用棍子去挡,蒙面人抓住机会,立时将木棍削断,在小丫头惊骇的目光中,蒙面人已将她擒住抵在地上,剑锋冷冷的光,恍惚可以看见剑身上苏枣的倒影!

苏枣闭上眼睛,想临到死,原来人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。

耳朵能听见风吹过树梢的声音,“沙沙”的很好听。

“住手!别杀她,我将玉玺的下落告诉你。”六郎惨白着脸,吃力的喊道,“她不过是个在我家讨过水喝的小村姑,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
苏枣睁开眼,扭头看向六郎的方向。

“终于肯说了?”苏枣能听见抓住自己的蒙面人冷哼了一声,抵着自己的手也松了很多。

老齐头,为什么自古都是“英雄救美”为何没有“美人救英雄”的故事?

这,这……女子柔弱。

痴了!

枣儿,你又发痴!

好不甘心啊。

不甘啃噬着苏枣的内心,她似乎总是只能这样看着。

无数熟悉的面孔在脑海里闪现,密密麻麻的站在一起,那一年,她想去河边,爹追上来,她挣扎了很久,成年男人的力气,她挣不开。

可已经过了两年,她还是挣不开吗?

是真的挣不开,还是她怕,怕尝试了,还是挣不开。

只能眼睁睁看着,看着河里的气泡渐渐消失,想象着老齐头被带走,看着六郎为了她低下高昂的头。

她总是吃好多,所以力气也越来越大。

她早就比爹的饭量还大了!

见蒙面人被六郎吸引了注意力,苏枣默默伸出手,将怀里的石头拿了几颗在手心,然后……用尽浑身的力气,沉下一口气,猛然撑地而起,在蒙面人惊骇的目光中踢打挣开了他的手,转身便向蒙面人露在外头的眼睛砸石子。

牛屎比石子难扔,硬度不够。

石子好扔,又准又疼。

“啊!”惨叫声响起,石子嵌的又快又狠,苏枣不敢看蒙面人血肉模糊的双眼,她拿起地上只剩下半截的木棍,重重的敲在了蒙面人腿上……

蒙面人终于倒下。

苏枣忽然发现自己的心跳没那么快了,她甚至能平静的走到六郎身边,看六郎的伤口。

“六郎,怎么办,很疼吗?”苏枣对六郎腿上流血的伤口束手无策。

六郎双眼发晕,他能看清苏枣是怎么打蒙面人,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摸了摸苏枣脏乎乎的小脸,“枣儿别怕。”

苏枣便哭了,哭的稀里哗啦的。

“怎么办六郎,那个人不动了,是不是死了?我是不是杀人了?”苏枣哭的委屈极了,“我不是故意的。我会不会被抓去坐牢?”

“没有,没死。”六郎的声音很稳。

“真的吗?”

“真的。”

“我们现在怎么办呢……六郎你的腿怎么办呢,”苏枣想捂住流血的伤口,可是血还是不断流出来。“六郎,我好怕。”

六郎忽得满心心酸。

如果他没有来过这个村子,没有见过枣儿,没有听过枣儿说过舟山村的家长里短,也许他永远也不会体会苏枣的委屈。

可枣儿这一哭,他是这样感同身受。

往日宫中先生们常说“哀民生之多艰”。

六郎不解其意。

如今却渐渐明白。

哪怕出身皇家,他也未体会过多少亲情温暖,只能在夜里,怀念着母妃温暖的指尖,皇兄带笑的面容,父皇一生求仙问药,可如今奸佞满朝,也未有长生,东山陵前,不过一坡黄土。

如今皇兄已去。

他也自身难保。

六郎自小就重承诺。

先前知道性命危在旦夕,他才毁诺,可他心里也是极难过的。

在枣儿的哭声中,六郎迷迷糊糊的想,自己或许要死了。

以后,枣儿饿了,谁给枣儿吃东西呢?

这个村子这么穷,枣儿饭量大,总是吃不饱。

国不兴,家何存?

今日老齐头被带走,也许有一天,枣儿也会死在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。

如今,想这些也没用……

六郎睁大眼睛,眼睛花了,他便仔细辨认苏枣的模样。

阳光很大,暖洋洋的,六郎忽然意识到,原来枣儿长的没那么黑。

事实上,苏枣早已不是两年前的黑丫头,肤色虽没有云氏白皙,却也默默改变了很多,健康的肤色像金色的麦子,只有脖子露出些白,就连粗短的脖子,也不明显。

往常,六郎和苏枣时常见面,还没有察觉。

最近见得少,以至于六郎今日才发现。

两年前他遇到枣儿的时候,说枣儿难看不为过,只有一双眼睛灵动。现在的枣儿,虽谈不上好看,但也算得上清秀了。

童年的苏枣留给六郎最后的印象。

就是这样清秀的模样,不好看不难看,但就是看也看不够,牢牢记在心里。

“枣儿,你回村里去吧,别管我了。”

记牢了苏枣的模样,六郎喃喃一句,便晕了过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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